童贯眼圈都红了,捧着碟子哽咽道:“侍郎如此体贴小的,小的……五内俱沸……呜呜……”
“好了好了,男儿有泪不轻弹。”
童贯缩了缩身子,“……小的只是个阉奴。”
“这有什么?秦翰秦大貂珰,陷锋破阵,战功赫赫,谁不说一声英雄?”程宗扬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我是很看好你的。”
童贯眼泪汪汪地抬起脸,眼中露出一丝错愕。
“先吃,吃完再说。”
“哎。”童贯三口两口吞下点心,吃得太急,不小心噎了一口。
程宗扬递了杯水给他,一边道:“你们连夜辛苦,这次谈判的功劳,总少不了你的一份。至于那个张亢,我跟他并没有什么交情,不瞒你说,如果有人要杀他,我绝对乐见其成。不过他即便该死,也不应该当作谈判的筹码去死,你明白吗?”
童贯听懂了,程侍郎是怕自己生出心结,才特意把自己留下来,专门解释一番。可自己不过一个草芥般的小人物,哪儿敢有什么心结?他如此降贵纡尊,连自己这么个小蚂蚁的心情都刻意照顾到。还有在临安时,自己要使钱,商会账上的钱款随用随支——程侍郎方才那句看好不是随便说说,而是真的看重自己。
童贯眼圈这会儿是真红了,他捧着茶盏,刚要开口,泪水却猛地涌了出来,连忙拿袖子去擦,又险些打翻茶盏。
忙乱间,程宗扬抽出一条丝帕,塞到他手里。
童贯泪水愈发汹涌,拿丝帕捂住眼睛,呜咽道:“侍郎这么看得起小的,小的……小的……呜呜……媛公主向侍郎问好。”
程宗扬怔了一下,“怎么突然提这个?”
童贯抹着眼泪道:“小的不是有意偷听,就是不小心听见一耳朵,太后娘娘有回跟媛公主说话,我听见娘娘说,有意让侍郎尚公主……”
娶赵媛?程宗扬忽然有种“村村都有丈母娘”的感觉。说实话,跟申服君当面谈判时,这种感觉就很强烈,也就是怕被申服君打死,才没敢表露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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童贯吸了吸鼻子,“太后娘娘把侍郎看得……比自家子侄都亲。”
程宗扬眉梢微微挑起,“哦?”
这小子话里有话啊,难道是看出什么了?蛇奴不是说她们平常都背着人,闭了宫门才胡搞的吗?何况童贯这厮也不是傻子,即便真看出来什么,他哪儿来的胆子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来?虽然这小子也算自己的人,但宫闱之事都敢乱说,就不怕自己杀人灭口?
屋内的温度仿佛突然降了下来,变得寒意刺骨。
童贯扑嗵跪下,呯呯磕了几个响头,尖着嗓子道:“在奴才眼里,少主其实就跟主子一样!”
室内一片寂静,童贯不敢抬头,脑门紧紧贴着地面,冷汗一滴一滴溅落。
忽然脑后一沉,一只脚踏在他脑后,虽然没有用力,却重如泰山,仿佛轻轻一踩,就能将他的头颅踏得粉碎。
童贯心头怦怦直跳,冷汗顺着脖子流到下巴上。
程宗扬不禁生出一丝佩服。这小子真敢赌啊,自己略示好意,他便抓住这一线机会,不惜把自家性命当成筹码押上赌桌。一铺押错,就是尸骨无存的下场,居然只流了点儿冷汗?
程宗扬没有开口,反而拿起茶盏,慢悠悠饮着。
童贯伏在地上,冷汗已经湿透了内衣。
良久,程宗扬开口道:“我掏钱你办事,这交情本来不是挺好吗?不过是尚公主,一个驸马爷而已,也值得你舍命投效?”
“奴才不敢欺瞒主子,”童贯道:“当日传来主子大婚的消息,太后娘娘才说的这番话。说是尚公主,其实是让媛公主委身主子,讨主子的欢心。奴才听在耳中,这才知道主子在太后娘娘心里的分量格外不同,起了投效的心思。”
果然是个机灵鬼,娥奴口风稍有不谨,就被他揣摩出内里的隐秘。还有胆子把宝押在自己这一注上。
“谁告诉的她们,我要大婚?”
“那位琳夫人入宫面见太后娘娘,说主子要什么信物。她走之后,太后娘娘就叫来媛公主,私底下商议怎么讨好主子。”
“你在宫里混得挺好啊,都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了?”
“都是托主子的福。一来奴才照主子的吩咐,从商会拿了钱铢,用来上下打点。二来太后娘娘因为主子提过奴才,对奴才高看了一眼。再则奴才年纪小,平常出入宫禁,宫里的贵人也不大在意。”
“你还知道什么?都说来听听。”
童贯咬了
咬牙,“主子可知道韦太后?”
韦太后是宋主的生母,地位尊崇,但她不是个揽权的性子,宋主幼龄登基,是由刘娥这位太皇太后垂帘听政。尤其是小公主失踪后,她便深居宫中,杜门不出。自己在临安时,也只跟刘娥厮混过,还没有跟她打过照面。
“听说了。好端端的,怎么突然就一病不起了?”
这么大的事,林清浦传讯时自然会提及。自己当时只觉得挺突然,但并没有多想。
“禀主子,”童贯压低声音道:“韦太后其实没死。”
程宗扬眼睛微微眯起,“仔细说!”
“太后娘娘跟媛公主说完话不久,大概九月底的时候,小的正在韦太后宫里当值,有人递了只匣子进来。主子也知道,韦太后平常不喜多事,连官家每日问安也多半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