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瞬间,他就想明白了,这是皇帝对锦衣南镇的一种惩罚,同时也是一种警觉的防范所做出的必然清理。锦衣卫是什么凭什么天下卫所无数,任你百战沙场,战功赫赫,却唯有锦衣卫可以享有那无上的尊荣因为那是天子近卫,是最高统治者自身安全的最后一道门户,如果这支警卫力量出了问题,哪个皇帝还能安枕
在朱棣看来,锦衣南镇作为天子近卫,拿着最丰厚的俸禄,端着皇帝的饭碗,查的就是天下人的反迹,可是他们居然为了维护一个人,反倒违背了自己的职责,连这样的事都敢做,连这样的事都敢为杨旭所用,受其指使去抹杀证据,那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呢
朱棣惮于杀人么不要说朱棣戎马半生,见惯了生死,就算他是自幼长于深宫的皇宫,又何惧一声令下,让南镇无数人头落地。他没有杀刘玉珏和手下这些人,而是找个借口,把他们赶出南镇,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,能虑及他夏浔的感受,做到这个份上,也真是难为了他。
所以想到这一点时,夏浔心里深深地松了口气,他已经清楚,皇帝虽然气犹未消,不过对他的宠信和爱护,依旧没有减少,否则他现在看到的就不是刘玉珏和陈东叶安三个大活人了,而是他们的尸体,甚至是他们满门的尸体。
皇帝把这三个人贬了职,却调到他的身边来,无异对他也是一个警告:这些人是朝廷养着的,却甘为你所用,为你行私行,犯国法,犹如一己家奴。朕不杀他们,也不能不做处置,现在干脆就调到你身边去,你喜欢用,那就一直听用于你好了,你可得看好了他们,再敢做些欺君之事,小心后果
夏浔心里轻松了,却觉得刘玉珏和陈东叶安受了自己的牵连,很是过意不去。
见夏浔一脸歉然的样子,陈东忙道:“国公不必介意。卑职原来是做什么的,您也清楚。就是这锦衣卫的身份,都是见不得光的,暗里,陈东是个朝生而不知夕死的冷血杀手,明里,只是一个街头小贩,要不是国公您的提拔,不要说做千户,恐怕早就成为阴沟里一具不知名的死尸了。哪怕今日受了惩治,这不是还在工部做着主事么这官儿不小啦,多少人打熬一辈子,能有今天么卑职对国公唯有感激,绝无半句怨言”
叶安重重地一点头:“陈东说的是,卑职与陈东一样,当初,能与国公共事,乃有后来风光,如今不比当初强上万倍叶安是个知足的人,并不觉得是为国公受过,今后能在国公麾下听用,叶安很开心”
夏浔有些激动,他的目光落在刘玉珏脸上,刘玉珏一双眼睛正瞬也不瞬地盯着他,眉宇间一片欣然喜悦,好像他降了官儿,反倒是什么大喜事儿似的,目光与夏浔一碰时,刘玉珏的俊脸忽然有些红了。
他垂下眼帘,柔声道:“国公不必觉得歉疚,玉珏原本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,这几年,经多见广,我也清楚,如果当初不是得到国公的栽培,家道中落之后,玉珏如今不知是怎样凄惨的下场呢。玉珏一直希望能在国公身边做事,听候国公差遣,如今这样的结果,正是得其所哉。”
刘玉珏是真的很开心,听了圣旨之后,他简直就是心花怒放。什么狗屁的南镇镇抚,这个人人垂涎的位子他才不稀罕,听说要调他到杨旭身边做事,刘玉珏开心得都快哭了,能守在他最心爱的人身边了,这是多大的福气
叩头领旨,向皇上谢恩的时候,刘玉珏是真心实意的,他觉得,这是上苍怜他一片痴心,给他的丰厚回报。长相思不如长相伴,能做夏浔的影子,他心甘情愿。他很开心,他开心极了,这是他这一辈子最最幸福的时刻。
夏浔见三人是这样一副态度,心中很是安慰,人生在世,能有几个人,能得到别人这样无怨无悔的支持心事一放下,他的思路便活泛起来,马上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,夏浔马上问道:“你们三个全都调离了,那么现在南镇由谁掌管”
刘玉珏嘴角一翘,轻轻哼了一声道:“纪纲的人呗”
声音柔柔的,那神态更是很像一个怀春少女,在他的情郎身边撒娇。
陈东道:“是纪悠南看来皇上虽然打了纪纲一顿板子,依旧对他宠信的很呐。这人是纪悠南,就一定是纪纲的举荐,北镇八大金刚,纪纲最宠信的就是老幺纪悠南”
叶安也悻悻地道:“不错皇帝对纪纲,依旧是宠信的很呐”
夏浔听了蹙眉一想,忽然“嗤”地一声笑了出来。
刘玉珏以前还知道克制,可现在被调到夏浔身边,可以长相厮守了,那久抑久积的情感和思念真的有些克制不住了。那种感觉,就像本来只是暗恋着一个男人,突然他对自己表白了,窗户纸被捅破,感情迅速升温的那一刻,所以他一直在注意着夏浔的动作神情。
夏浔锁紧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时,他就注意到了,夏浔一笑,刘玉珏忍不住问道:“纪纲小人得志,忘恩负义,如今权势越来越大,国公怎么反倒开心了”
夏浔哈哈笑道:“塞翁失马,焉知非福想不到我当初授人一计,最后却着落在我自己身上。”
刘玉珏大惑不解:“国公是说”
夏浔道:“芍药牡丹美不美可绚丽的花,未必就能结出甜美的果子你们等着吧,有些事儿,要到了秋后才会明白。”
他长笑而